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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二哥回来了,他们的马车刚入国都的城门,我就收到了消息,我赶到源王府的时候二哥还没到,大哥也已经来了,大哥表面神情严肃,眉眼微蹙。但我发现了他眼底深处的期待,我们三兄妹的感情向来深厚,他明明也是很想念二哥的,这会二哥就要回来了还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
府外通传源王爷回府了,府里的人一下子沸腾起来,我也着急的在厅堂里转动。
“妹妹,大哥。”二哥终于进了屋来,他笑容明媚,身旁站着一身素净白衣的黄熙姐姐。
二哥的肤色黑了些,也壮实了一些,往日我总是说二哥过分瘦了,现在倒是好了。一年多没见,我真的很想二哥。
我迫不及待的扑倒二哥面前:“二哥,我好想念你呢。”二哥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我这妹妹可是长高不少,不是小孩子了。”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向旁边的黄熙:“黄熙姐姐,我是青瓷。”
黄熙神情温和,她拉住我的手:“青瓷妹妹,我可算是见着你了,你二哥每天都会跟我讲你的事呢。”
“那他没有说我调皮的事吧?”众人都被我逗笑了,大哥本来绷着脸扮严肃,这会儿也轻笑出声。二哥走到大哥面前,两两相望,兄弟情深。
在源王府做了简单的歇息,二哥就随大哥进宫去了,大哥自是不会为难二哥的,但大哥这个太子上面还有当今圣上呢,父皇总是要处罚二哥的。这一年里,我没听父皇提起二哥,但父皇心里肯定不及往日那么怪罪二哥的。
我陪黄熙姐姐在源王府散心,黄熙姐姐果真如二哥说的那样蕙质兰心。她为我讲了许多在漠南的事,她说漠南那边天气偏热,常常是艳阳晴天,但漠南的天空是极好看的,那天空高而蓝,只叫人抬头看到移不开眼睛。黄熙姐姐还说他们住的地方在漠南以北一带的启源镇,那镇上的百姓丰衣足食自给自足,邻里和睦友好,环境也怡人。最有趣的是站在他们的房门前便可看见塞外的风光,她说塞外地势平坦人民的劳作行为都能看的清楚,她常常没事时便能一看一整天。
“那不会厌烦吗?”我问她。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有事情思绪就不会烦的。”
“那是什么事?”我好奇。
“你二哥虽是找到了我,但他心里是想要回国都的,虽没有官兵前去巡查,可他心里知道你们父皇没有原谅他,你们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为了我而远离你们。我不是愿的。”
“黄熙姐姐,你不是深爱我的二哥吗?那为什么会不愿呢?”冷予锋曾跟我说过,深爱就是陪伴。
黄熙脸上笑容温暖:“真的爱,是希望他好。只要他好,我怎么都愿。”我从来没有听过这般感动的话。
“黄熙姐姐,我的好嫂嫂。”
父皇最终是默许了二哥和黄熙的事,二哥高兴地连饮了三杯酒,然后醉了一天。
二哥回来之后一月大哥就要成亲了,这期间我收到了冷予锋的信和礼物,那礼物是一直钗花,信上说在瞿江有习俗远离的丈夫要给妻子送钗花。我握着钗花只笑他孩子气。他在信里说平乱的情况进行的很好,再有半年就可彻底平定,平定之后就是扶民,末了他说再有两年半他就可以回来了。
我也给他写了回信,只道大哥就要和相府的千金成亲了,那千金虽出众,但生的一身傲气,我不喜欢,倒是黄熙姐姐我很喜欢。我也跟他说了黄熙姐姐说的漠南,我问他他见过的漠南是不是也是那样的。
自二哥回来之后我便常常去源王府,每日里缠着黄熙姐姐给我讲些漠南的事。二哥参与了政事回来我才会回宫。有一回二哥拦着我:“我说妹妹,到底我是你哥哥还是黄熙同你关系更好。”
我嬉笑对答:“那自是黄熙姐姐更好,你连我十五岁生辰礼物都没有送。”
“原来是这样,礼物我是备了的。但你既然同黄熙更好,那我便不用再送与你了。”
有这等事?我一番撒娇耍赖,二哥终于给我了礼物,那是一把钥匙。我不知道为何,黄熙姐姐在后面解释:“你二哥见你这么喜欢漠南,这是我们在漠南房子的钥匙,若你有机会去,便可去住。”
我欢喜的不得了。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大哥在这天成亲了。大哥一身大红喜服,相府的千金一路默默的相随。两人都神情平常毫无欢喜之感。夜晚我从东宫回去时带着绿烟去了一趟兮颜宫。兮颜宫早就被废了,门前无人把守,我站在门口张望。绿烟怯怯的扯了扯我的衣袖:“公主,我们可不可以不进去。”
“你是害怕?”我问她。
“我……我,公主,曦媛姑娘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太子殿下如今都已经成亲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吧。”
绿烟说到了着兮颜宫的主人,不,应该是没有成为主人的主人。这兮颜宫是大哥专门为曦媛修建的,当年大哥带她回宫之后便开始修建,耗时两年终于修建好了,曦媛却被处决了。
而这兮颜宫,大哥下令封锁。曦媛才被处决的头半年,我知道大哥经常进这兮颜宫静坐。也只有那些时候大哥才卸下他朝堂上的威严,神情失落的像个孩子。
“是不进去了。”我淡淡的说。若是曦媛泉下有知,她会是怎么样呢?
曦媛也是个好姑娘的,虽然她下药害我,但是她看着大哥笑的时候眼睛也是亮亮的啊。
回了长乐宫里,我突然很想念起柳彦,自师太逝世之后他就回了故乡,现在庙宇里无人看守也无人帮忙传达信件,我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大哥送我的那条墨玉发带细细端详,这世间,原来竟是这般的情非得已,如大哥,如冷予锋,如我。
新年将至,皇祖母近来身体状况着实好,虽外面风大,但她还是精神烁烁的让我和黄熙姐姐陪着在御花园里赏景。皇祖母也不喜大哥的太子妃,常例请安的时候也不多对她笑,皇祖母有一次揽着我的手,话语里满是疼惜:“我真是见不得,见不得我的祯儿这般不快乐。”
说罢皇祖母就不住的摇头,皇祖母的心思也很细腻,尤其的对着我们这些孙儿孙女儿,满满的心软和宠爱。
我握住皇祖母的手:“青瓷定是要快乐的。”
皇祖母那双慈祥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只愿我们的青瓷一辈子做明珠,受人疼爱不受苦。”
新年的时候冷予锋依旧送了信来,这一回他说情况不是很乐观,他说在清缴一座山的山贼时受到了暗算,手臂受了伤,可能会留疤。
我给他写了回信,嘱咐他好好养护,万不要留疤。末了,我在信角写了小小的一行字:冷予锋,你要安好。
元宵过后,父皇下令大哥南上巡查。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即跑到了母后的寝宫哀求:“母后。母后,青瓷也想随大哥同去。”
母后无奈的皱眉:“你是女儿家,该好好习礼。跟着你大哥去做什么。”
“大哥南上是不是要路过瞿江?”我拿了冷予锋做幌子。
母后更显无奈:“果然是长大的姑娘不中留,这还有两年呢,你便是迫不及待的要去寻他?”
我悄悄地低了头,佯装一副害羞的样子。我并不是真心要去寻冷予锋,我只是想出去这锦绣皇宫,出去这戒备森严的国都。
母后坳不过我,终于点了点头。
我们出发的那天,母后皇祖母都来送。我快乐的像只鸟儿,皇祖母拄着自己的拐杖满是不舍:“我们青瓷,今天真是开心,你看她笑的,很久没见她这般开心了。”
我对她们挥手告别一路南上。这次大哥是微服私巡,我们全全乔装成商人模样。除了我跟大哥,剩下十几个人都是大内高手。
从小到大,我是第一次出了国都,见着任何东西都是稀奇。大哥也不着急,让我玩的开心了再前行。到了一个名为石鞍的镇上,我更是走不动了,这里正举行花展,各色的花摆满路旁,花朵争奇斗艳,人们也是欢笑一片。我央求大哥在这里多住几日,大哥默许了。于是我便得已天天在街道上看这些美丽的花。第三天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分外的多,我拉住一个路人询问原因,那路人很热情:“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今天我们的百花之王就要展示了。”
“百花之王指什么?”
“百花之王是牡丹呀。”
原是牡丹,这些百姓该是见得少,但我可见得不少,每年里母后都会给我送几盆来。
虽不稀奇花朵,但我还是跟上人群去看。这些日子南上,路过很多小镇,他们总有一些很奇特有好玩的习俗,在这里应该也是有的。我对这些新的东西总是充满好奇。
百花之王的展示地在一座古风简朴的大院,这院门栏高上,雕花精致,简朴而大气。重要的是,这大院的大门处无人看守,来往的人如过自己的家般自在。
我也走进去,院内四处挂满花灯,虽不是夜,花灯未点。但是花灯上勾描的画却是上品。我不由得对这院子的主人产生了好奇。这么多上品的花灯就这样随意挂着,连看守的人都不安排。是因为钱财太多还是什么?
进来院子的人都自发的进了屋子搬出桌椅坐在前院,我也搬来凳子坐于人群中,半个时辰后,互相交谈的人群安静下来,我好奇的张望,然后我看到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柳彦。他穿一身玄色长衫,神情温和。熟悉的模样瞬间撩动了我的心,我惊奇的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他从没说过他的家乡在哪里,那么是这里吗?不是塞外,是这里。
不知为何,我仿佛察觉到自己有种担忧放下的错觉,我不知这担心是什么,但就是有担心放下的错觉。
柳彦的身后有家仆随从,抬着一盘花卉,那花卉含苞并未开放,我看不出那是牡丹。
他们将花卉放置在先前备好的桌上便默默退下了。人群吵闹起来,言语中全是期待。
他们的交谈很兴奋,我心下领悟,这石鞍人可都是爱花之人。柳彦抬眼张望人群,他一目扫过,视线落到我的地方忽而笑起来。他笑的很好看,阳光洒落在身上,他身上沉厚的气质一下子显露出来。
他原本定是要说点什么的,可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了,对着旁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径自又进了屋。我心领神会,悄悄地退出人群,从侧门也进去了屋。
庭院里阳光太灿烂,突然进了屋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我还没适应过来,熟悉的浅浅药味便已经靠近了我。
“青瓷,我好想你呢。”这气味的主人说,然后,我被他拥抱了。
青瓷,我好想你呢。我不自觉的绯红了脸颊。我推开他:“柳彦,你也是这般对她人表达情绪的吗?”
他笑:“不是。”
我回答不上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问我。
“来看花啊。”我随口胡说。
“那我带你去看些奇花。”柳彦一边说一边自如的拽过我的手往后院走。
我不自然的挣开自己的手:“柳彦,我再有两年就要成亲了。”
他仍旧向前走:“怎么,你要同我成亲?”他的语气也再平常不过了。
我突然有点懊恼,闷闷的不再说话。
他说的奇花确实奇,有罕见的雪莲,还有那我见过干花的白絮奇,这白絮奇花瓣有力,并不是平常的瓣儿,这花瓣像竖刺,根根向上,密密紧挨,组成了雪白的花球。我指着那白絮奇:“这花真美。”
柳彦伸手摘下一朵递给我:“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便是这白絮奇,远看是柔和而美丽的,近了才知道你的花瓣都若竖刺般坚硬。
“那你为何还离我这般近?”我伸手去拿花,问他。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他躲开我去拿花的手,径自的抬手又将花别到我发间。
“青瓷,若是能为你别一辈子的白絮奇该有多好啊。”片刻的沉默之后柳彦说了这么句,话语末端沉下去,我不知这话可否理解为忧伤。
“你是石鞍人吗?”我岔开了话题。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算的。我妹妹是在石鞍长大的,但我不是。”
“你还有妹妹?”上次他提起家人,并未说到有妹妹啊。
他的神情突而很悲伤:“我的妹妹,也不在了。”
那次他为我讲故事时都没有现在这般忧伤,他的妹妹一定命运多舛,我不好再问。
“青瓷。”柳彦唤我,他喊我的名字是总是将两个字间顿一顿,且把瓷字音稍稍延长,他喊我的名字,有种很温柔的感觉。
我看着满院的花,这后院的花来自各地,本是各具风姿,可全部摆放在一起却失了姿态,展示不出来各自的美。所有的美好都应该在适当的时候。
我没有应他,但他知道我听见了。
“你可否愿意陪我三天。”柳彦说,这不算一个问句,倒像陈述。
我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我跟大哥已经在石鞍滞留了三天了,我们最晚明天就又要启程。
我的答案像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先前忆起妹妹的忧伤也消散而去了,仍旧换回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我们依旧有缘再见。”
回到驿站,大哥竟然在饮闷酒,我不解的拦住大哥的贴身小厮询问原因。
小厮说:“公主,您不知道,曦媛姑娘是石鞍人。”
曦媛竟是石鞍人!我突然想起我们刚到石鞍的那天侍从在马车外通传到石鞍了时大哥的神情。当时大哥正在跟我闲谈,听得通传忽然就变了脸色。当时我还不以为意,如今知晓原因,我无限愧疚。
我坐到大哥对面径自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大哥皱了皱眉:“妹妹,你年纪尚小,不适合饮酒的。”
“我不过是想陪大哥一杯。”
大哥不再拒绝,端起酒杯像对男子一样的同我举杯。
我仰头便是一杯,喉咙口烧得火辣辣的。我问大哥:“是不是想曦媛了?”
大哥认真的看着手中的酒杯:“这不是想起,是从没有忘记。”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大哥这样忧伤的模样,我如刺梗心,除了陪着他饮一杯酒,任何劝慰都显得多余。
“她是不好,但她就是她啊。我想来第一回看见她,她明媚的笑容,我就觉得她再不好,我都愿意原谅。”
我喝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大哥低言了这么一句。我迷茫的望着大哥:“为什么会这样啊?”
大哥的眼圈泛红:“我是真的用了我的心爱她。”
我是真的用了我的心爱她。我絮絮叨叨的自己念着这句话然后睡去了。
翌日清早,侍从准备好车马,我和大哥便又上路了。走出石鞍的时候,大哥让侍从从地上捧起了一些泥土:“她也是想念家乡的。”大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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